有关部门定点采购让好政策走了样,“扶贫牛”缘何越扶越贫?

      面对劣质牛，村民们一筹莫展。

　　看着买来的劣质牛，村民们一筹莫展。

　　核心事件

　　甘南县巨宝镇金星村农民曹立军怎么也想不到，自己辛辛苦苦伺候了好几年的3头“奶牛”，不仅没给生活带来转机，反而让他债务缠身。2004年，他享受国家扶贫政策买了3头奶牛，除去国家给的6000元扶贫款之外，三年来他总共在这3头“扶贫牛”身上赔了近三万元。

　　而在巨宝镇金星村和新华村，有着和曹立军相同遭遇的农民达100多户.

      定点买来“扶贫牛”

　　日前，记者来到甘南县金星村对此事进行采访，20多名买扶贫牛的农民闻讯聚集到其中一户人家。他们说：“用扶贫款买奶牛给农民，政策是好政策，可有关部门的定点采购让这个政策走样了，大伙不但没脱贫，反倒背上了许多债！”

　　2003年秋，村干部通知所有的贫困户，每户给一头“扶贫牛”指标，扶贫办给2000元扶贫款，4000元贷款，村民自筹600元，牛由县里组织定点采购。次年初，贫困户们办理了贷款手续，交了600元自筹款。有些符合政策的农民不想买牛，村里同意可以把指标让给其他人。所有的扶贫款都没有直接发到农民手中。

　　2004年3月，县扶贫办、畜牧局和村领导开始组织外出买牛。他们把农民带到青冈畜牧交易市场，县扶贫办的领导告诉农民，每头牛贷款、扶贫款和自筹款一共6600元，其中每头牛扣掉50元踩点费，每头牛现有6550元购牛款；农民在这里挑的牛不能少于6000元，少了6000的部分不给退款；农民挑完牛由县里直接交款。村民赵勇刚告诉记者，金星和新华两个村共有195头扶贫牛指标。在交易市场，县畜牧局的领导说，青冈畜牧交易市场的牛价格便宜，质量还好，于是大部分农民都在那里买了牛。剩下一部分没买的，县里又组织去了一趟富裕县，那次只给2000元扶贫款。

　　农民们把这些奶牛买回家后，精心饲养，平均每头牛年投入2000元以上。到2006年春，无论是在青冈买的牛还是在富裕买的牛，都到了怀犊的年龄，可是很多都怀不上犊，同年10月，春天怀上犊的奶牛陆续生下小牛犊，可母牛的产奶量只够牛犊吃，根本没有多余的。

　　抬钱还贷雪上加霜

　　正当农民们为奶牛不产奶而发愁时，今年春节前，包括赵勇刚在内的金星村16名村民接到甘南县法院的传票，要求赶快还买牛贷款，否则将予以拘留。

　　这些村民开始借钱，借不到的就抬（民间借贷），孙广才是这些人中抬钱抬的最多的，因为他和儿子再加上别人匀给的指标一共买了7头扶贫牛。

　　这个昔日的养牛大户给记者算了一笔账，他买7头小牛犊，每头牛价格都超过6000元，每头牛3年下来的成本在13000元左右，可因为不产奶，每头当肉牛卖，只能卖1000元，7头就赔了84000元，去掉14000元扶贫款是国家给的，自己养了3年牛干赔70000元，这70000元里有50000元是自己的家底，剩下20000是国家贷款。春节前，孙广才找人抬了25000元，把银行的贷款本息都还了，但借的钱何时能还上，他一筹莫展。

　　抬钱还贷款的农民困难，没还上贷款的同样困难，新华村的江勤春耕前去信用社贷农资款时被告知，奶牛款没还上的，不能给贷农资款。而没有农资贷款，房子都快倒了的江勤，今年很有可能种不上地了。

　　谁为劣质奶牛负责

　　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牛呢？在金星村，农民分别牵来一头出奶很好的奶牛、一头肉牛和扶贫奶牛比照，按照农民的指点，记者发现，扶贫奶牛只有身上的黑白花与普通奶牛一样，至于其他特征，如奶牛臀部的三个大三角、奶牛的牛角细且弯曲、奶牛的大“奶盒”等特征都不具备，反倒与肉牛相差不多。

　　记者又咨询了我省的相关专家。专家表示，从农民描述的牛的体征和产奶情况看，很可能是这些扶贫奶牛的品种不纯。

　　奶牛不出奶后，村民们也先后找到村里、镇里、县扶贫办、县畜牧局、县纪检委，但一直没结果。据农民们反映，甘南县畜牧局负责人表示，不止巨宝镇是这样，那阶段买的牛的质量都不行，大部分都不产奶，畜牧局只管牛是否有病，不管牛的质量。

　　专家意见

　　加强引导和示范提高扶贫透明度

　　除了甘南巨宝，在甘南常山，双城以及我省其他地区也出现过扶贫却买回劣质牛的案例，扶贫牛本是国家的一项惠农政策，为什么反倒引起农民不满呢？

　　东北农业大学应用技术学院副院长、博士生导师周慧秋：发生这种现象关键是政府没有发挥好相应的职能与作用，也忽视了农民的主体地位。当地政府应充当服务和政策引导的角色，为农民发展生产提供相应的信息服务，而不是擅作主张，大包大揽；同时也要采取措施约束一些基层干部的行为，确保他们的所做所为真正从农民利益出发。由于发展畜牧业具有一定的风险性，政府应通过引导和示范，让农民在有了知情权和选择权后正确判断规避风险。另一方面，基层政府还可通过指导农民参加农业保险来规避风险。

　　全国人大代表、高级律师迟夙生：扶贫项目频频出现问题的关键是当前的扶贫工作还不够公开、不够透明，审计监察工作有待加强。最好办法就是增加扶贫工作透明度，扶贫机构可以通过各种方式进行公示，公布每笔扶贫款项的具体受益人、用途以及使用情况、产生效果，同时审计部门要加大对扶贫款的审计力度，要让扶贫项目真正造福于民。

　　采访手记

　　金星村采访“扶贫牛”问题时，反映问题的村民一直单独用车拉着记者，并神秘兮兮地把记者藏在农家院里，关好了门再说话。为啥气氛弄得这么紧张？村民们说，这两年他们不断反映扶贫奶牛的问题，而有关方面没有追查相关人员的责任，反倒要调查是谁反映的问题，同时还指派了专人，防止农民到上一级单位反映情况，其中一位农民去齐齐哈尔市买种子都有人跟随。

　　应该说，这些“防范措施”确实很到位，也难怪村民这么谨小慎微。可如果当初有关领导在领着村民去外地买牛时，也能想得如此周全，工作做得如此细致，还会出现这种事情吗？进一步讲，既然问题已经发生了，就应正确面对，是疥子总要出头的，藏着掖着终归不是一个办法。若存在营私舞弊就严肃查处，若确实属于干部的经验不足、好心办错了事儿，也应该及时总结，尽量弥补损失，挽回影响。这有利于我们今后更好地开展工作。反之，只为了一个“面子”，或是其他不被人知的原因，就去文过饰非，欺下瞒上，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。

　　编者的话

　　怎样把扶贫好事办好

　　从扶贫款到扶贫羊、扶贫牛，政府扶贫方式的不断变化，说到底，都是为了把党和国家的扶贫政策落到实处，想把好事办好，让农民得到实实在在的利益。但是，事与愿违的事情总是不断发生。甘南县巨宝镇部分农民遭遇的扶贫牛之“痛”，折射出的正是一些地方和部门在扶贫工作机制上存在的问题和疏漏。

　　扶贫政策的落实，事关农村千家万户的切身利益，既是各级政府部门的工作重点，也是社会关注的热点。中央的扶贫款在传递到贫困农户的过程中，层层流失；政府专项资金在落实到具体项目的过程中，跑冒滴漏。这样的问题已经屡见不鲜，不仅困扰着政府，困扰着农民，也困扰着农村发展。确保政策在执行过程中不走样，把惠民政策落到实处，既是工作方法问题，更是工作作风问题。

　　怎样把好事办好，寻找有效的解决途径。我们愿意搭建这样一个平台，希望有关部门和社会方方面面，共同参与，共同讨论，以期更好地推动这项工作。